春江静默

干涸了

砚俏|某些时刻

   *是很久之前的小短打 没什么情节的散文流水账以及尝试新风格的失败产品




        某些时刻他们喜欢做,随便在什么地方,卧室,浴室,客厅,甚至厨房。他们都还青涩,大部分时候那些不甚熟练的动作带来更多疼痛而非快意。好在俏如来从来包容,砚寒清也细致熨帖。在那些精疲力尽的沉默的流动的时间里他们常常对望,棕色和金色的江河在温热的空气里流淌。但比起做他们更喜欢亲吻——只是亲吻。或拥抱,像一只熊挂到树干上,搂住,紧紧的,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又纵容——太过粘人是没有的,俏如来只偶在疲时才缠住他,狡猾地搂他。但那疲累也掩不住的,他常说他要充电——这当然不怪他,而都要怨那些繁琐的说起来又重要的紧的公务。……无疑的是在没人的时刻里俏如来并不大端庄。喘不过气来时砚寒清说:唉!于是抱回去,轻轻的,很和煦的,便也像一只熊了。




         某些时刻他们工作。砚寒清往大里讲是为海境——他的确爱着海境,这话不假。他只怕麻烦的性子,偏又生得软耳根,古道热肠藏锋不成,反引得欲星移总来笑话他。可要末又有什么法子呢?不比俏如来,似乎命定的要操烦——墨家,中原,苗疆,道域……最后还要拎出来个史家。砚寒清并不怎熟知那一群——那一些史家人,但想来也不会太好过。三角区的戮世摩罗他见过一次,久远之前罢,俏如来刚到海境时他常来电,冷嘲热讽地关怀一番:别样的真情!他晓得的,俏如来并不恼烦,挂断了瞥见他也只沉静地笑一笑,带着不很显明的快乐。(有时或许是沉默——当然了!)而砚寒清自然也很快活的(或沉默的)只打过招呼,不去打搅他。此外据说还有个小弟,警察署的人,不知怎么出了事,偶尔有活的线索,更多时间音信杳无——那么暂且不提。总之这样子计算,俏如来就总需工作,脚简直没法子沾地;总之这样子计算,砚寒清就总于心不忍,脚也将没法子沾地了!但都满足的样子——或许砚寒清有时不满意的样子,那末我们自然也暂且不提。

         那些工作的时刻总很静谧的,却是活的静谧,有体温的、有声音的静谧。像只二人的书房里跳来一只猫,肉垫十分厚实的,且将绒毛的高贵的尾巴轻轻拂过你脚面,但还悄没声响的,温的,痒的。遥远地又传来纸页翻动的哗哗声,很快又停——是猫逃去吃食,或打盹了。只有钢笔尖仍按旧例,尽忠而严肃地走着,沙沙的,沙沙的。




         某些时刻他们做饭——砚寒清做饭。俏如来!不许捣乱。但拦不住。他总很稀奇的走进厨房,很稀奇的东张西望,碰这碰那,引逗得砚寒清每每训斥两句。(谁叫他碰那不得碰的!刀子、红案……碰又不利索,看了心要揪着……!)然而到底一片好心,也不忍再骂,只好敕令去洗些菜蔬。菜芯,芥兰,包菜,西芹,菱角,青瓜,莲藕——水淋淋的一盆,很清秀的端上来。人也清秀,都讨人喜欢。砚寒清看他好笑,夸奖几句,他便端碗莲子笑吟吟地剥,慢而仔细,只偶尔在乳白的丰满的子叶上刻下极浅一道痕印,像一弯小小的月牙儿。——吃莲子败火,剥莲子静心嚜!于是他们不说话,或者偶尔和着水声叫帮忙,一句两句,话音落在洗菜池子里,涟漪飞快地遁去了,不大打眼,像从没来过——他们不说话,两个人很静心的,在同一片水门汀天花板下。

        当然俏如来也洗碗。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规矩。他瓷白的手抓一块丝瓜瓤子,在瓷白的碗上搓接,红活显明的手指节在冷水里浸着,那红愈发鲜活起来,盈盈地在一池的流动里摆着尾鳍,像骨瓷杯子上的五彩大公鸡,红冠子红嗦子红尾羽,都十分气派的——然而骨瓷究竟不大温度,那红不能够燃烧,永远只是釉下的,凉的,隔着层的,不似俏如来。砚寒清给那手递上手巾把揩干,他握住热毛巾而他握住他:俏如来是暖的,尽管那刚捞上来的爪子冰凉。但正像热毛巾一样,俏如来永远是暖的,热的,软的,不是釉下的,不是隔着层的,不是流动的。他们摩挲着指尖,日子便滋生了血肉,坚实且具象,而和那菜芯一样地新鲜了。




         某些时刻他们娱乐。那些书、球、草地、唱片和电影,那些于纸张之流中撕裂的玫瑰色的天空,在每个潮热的翻滚的午后,我们或他们,称之为虚度光阴。那些胶片的时刻里他们伴着黑白的娇美的女郎的泪眼絮语,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为他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那些球类的时刻里弥漫着草场间的潮湿的草的气味。俏如来总爱狎昵地用染灰的指尖按摩砚寒清紧绷的脊背——按,压,揉——可怜的上衣!喔,砚仔,肇事者煞有介事地摇摇灰色的食指,这可是我的独一无二的纪念!他狡黠地抖抖耳朵和尾巴,在他的砚仔终于不胜其烦而将欲发作(但从没真正发作过——这要除去俏如来几乎把自己折腾进医院那一次——但每说起来他最终总能怪到上官鸿信头上,即使这样有失公允——倚仗砚寒清不得不姑妄听之妄信之罢了!)时他便狡猾地将两片干燥的唇贴将上去。于是火变成无奈的哑火,而某时甚至是情爱的欲火:像子母弹般耗去每缕氧气!——与之相异的是他们可以在淋漓的水汽充盈的青草们的国度里继续燃烧、燃烧,发出闪光、闪光,爆裂、摧毁和消融,肉体开始像泥土般新鲜湿润和柔软。他们无疑融化在那个汗水铸就的壁垒中,丢开的书页散开到黄昏的第一节,草籽在汹涌地萌发,而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够打败他们——打败阳光、草地和球类游戏的时刻。


        而某些时刻他们不做——不工作,不娱乐。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什么都不做。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光影轻柔地逃走,只是安静地低下头去看水的镜子,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在他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两处引自李元胜老师《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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